泉镜花

【读后感】唯美时代说魏晋

村上呆猫:

九月重看了一遍《世说新语》、两本王谢家传、易中天中华史之《魏晋风度》,这段就算读后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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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晋是不折不扣的唯美时代。

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当时的社会风气则是更为极端地以貌取人。基层群众对美男子围追堵截,阵仗不亚于今日追星的粉丝团;在贵族社交圈中,那些轻易不肯假以辞色的名流面对美貌也不淡定,不仅眼光灼灼意态悬悬地打量,还附加花团锦簇的赞美。孟昶曾经看到王恭乘坐在高车上,穿着秋冬高定时装……准确地说是鸟羽制作的衣服,天空还恰到好处地下着小雪。孟昶透过篱笆缝隙暗自观察,赞叹道:“此真神仙中人!”还有,王羲之夸杜弘治,说他“面如凝脂,眼如点漆,此神仙中人”。看,已经出现俩神仙了。
——从今以后看书,记着遇到神仙的遭数儿!

根据《世说新语》容止篇,“神仙中人”是当时人惯用的赞美句式。比如谢尚,名相谢安的堂哥,东晋名士、将领。有人不很尊重他,重度颜控患者桓温却说:谢仁祖(谢尚的字)踮起脚跟在北窗下弹琵琶时,“故自有天际真人想”——确实有天上神仙的情怀。再比如王濛。有一回,又是雪天(咦,为什么要说“又”呢),王濛从尚书省衙门外下车,身穿官服施施然往里走。同事王洽远远看见,赞叹道:“此不复似世中人!”
噫~~这书别叫《世说新语》,改叫《封神榜》算了。
王濛是谁?
就是史书记载捧着镜子感叹“王文开啊王文开,你怎么生下这么漂亮的儿子啊”那位。王文开者,他爸爸也。


除了神仙,形容美人的还有“玉”。夏侯玄、庾亮是“玉树”,裴楷、嵇康、李丰是“玉山”,卫玠、王衍众兄弟是“珠玉”,潘安、夏侯湛因为喜欢同行、并称“连璧”。玉是什么?从古到今都是高贵纯洁的象征,跟上面所说的“神仙”一样,超凡脱俗,不染红尘,正符合名士们对自己的期许。
尘世中的东西是不是都无法相比呢?也不完全是。可以与美人相提并论的,还有亲爱的大自然。自然界中,那些清纯明亮的,晶莹剔透的,风姿绰约的,楚楚动人的,生气勃勃的,都可以用于人物的鉴赏和品评。于是我们看到,魏晋时代的美男子,“轩轩如朝霞举,濯濯如春月柳,朗朗如百间屋,烂烂如岩下电,肃肃如松下风”。
这已经不是神仙,这是……什么东西成了精啊。

看多了这样的形容,我们会觉得目眩神驰、眼花缭乱,又会觉得这些形容都过于抽象,猜不出这些美男子究竟什么模样,只有满纸的风流态度。
这就对了。这正是魏晋名士们想要的效果。
当此时也,一方面,魏晋玄学大大锻炼和提升了人们的抽象思维和审美,形容美人“眉毛茂密像蛾子,额头方正像天牛,牙齿整齐像葫芦籽儿”的先秦淳朴风气已经一去不返。另一方面,自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以来,政权更迭,中原板荡,随着传统价值坍塌,道德评判也逐渐退隐。吸引眼球颠倒众生的,功业和学问不再是决定性的因素。人们更看重的是美貌,以及容貌折射出的气质、才情和风神。

美,就此成为一种独立的力量,游离于道德之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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